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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6章 暗牢對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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柔和的夜明珠光暈下,映出一張驚駭萬分的臉,秀眉籠黛,鳳目微揚,眼角處一顆嬌嬈淚痣,正是蘇嬈無疑!

宋清歡收回手,揚了揚手中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,譏諷地看著蘇嬈。

蘇嬈朝後踉蹌兩步,臉色瞬間蒼白如紙,眼底盡是慌亂。宋清歡與她交手數次,亦甚少見她如此驚慌失措的時候。

她伸出手指著宋清歡,驚恐地盯著她,“你……你怎麽會……?”

宋清歡勾了勾唇,譏誚一笑,瞟一眼手中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,“你這局棋,從涼國請和那日起就開始下了吧,你還真是煞費苦心呢。”

蘇嬈死死盯住她,片刻驚慌過後,終於冷靜下來,她深吸一口氣,咬了咬嘴唇,恨恨盯著宋清歡,用沙啞難辨的聲音開口,“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?”

宋清歡將人皮面具遞給身後的流月,掏出帕子擦了擦手,才慢條斯理開口,“自從你嫁到涼國後,你就用白頭罌粟控制住尹湛,漸漸把持了涼國朝政。”

蘇嬈沒有出聲,但聽到“白頭罌粟”四字時,眼神明顯有所浮動。

“當日,涼國明明在戰局中占了上風,你卻主動求和,若說這其中沒有什麽貓膩,以我對你的了解,是絕對不可能的。”宋清歡接著往下說,“涼國使團來臨都後,我有預感,你一定也跟著偷偷潛入了臨都,只是暫時不知道你的下落罷了。”

“後來有一日,我趁人不備悄悄潛入會同館,正好見到尹卿容身邊的冬雪去小廚房傳膳,在小廚房裏,有一個不起眼的青衣侍女引起了我的註意。當時,她前面的侍女不小心,手中的湯碗沒端穩,眼見著就要潑到那青衣侍女身上了,青衣侍女卻眼疾手快,一把將湯碗穩穩當當撈起。”

說到這裏,她看一眼蘇嬈,“一個小小廚房打下手的侍女,不可能有這樣的身手。但盛京院廚房中的廚師和侍女都是由禮部安排,你的人不可能混進去,除非……有人假借了這侍女的身份,假扮成她潛藏在會同館裏。”

蘇嬈依舊低垂著頭沒有說話,神情隱藏在陰影之中,瞧不真切。

宋清歡並不期望她能說什麽,譏諷地勾了勾唇角,接著往下說,“於是,我讓玄影密切關註那侍女的情況。你確實很謹慎,我的人盯了你好幾天也沒露出什麽馬腳,讓我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猜錯了,直到後來,我突然發現一事。”

一頓,她的目光落在蘇嬈面上,“尹卿容身邊的冬雪,明明在春夏秋冬四婢中地位最高,但每次傳膳這樣的小事,她都會親自去廚房。冬雪擺明了是你的心腹,她這樣的身份,頻繁出入小廚房一定另有目的。於是我這才肯定,當日那個出手的青衣侍女,就是你。冬雪頻繁出入小廚房,正是為了同你接頭。”

蘇嬈冷笑一聲,終於擡了頭,眸光赤紅如血,“宋清歡,你可真是心細如塵。”

宋清歡不疾不徐,繼續開口,“雖然確定了你就在會同館中,但在你意圖不明的情況下,我不敢輕舉妄動。”

“我知道,尹卿容一定是你的計劃中重要的一環,於是,我把目光著重放在了她身上。你刻意制造機會,讓尹卿容與慕白遇上,勾起尹卿容心中的念想,讓尹卿容主動來跟我說想嫁給慕白。”

“後來,嫁給慕白這事被我拒絕後,你又把目光轉向了慕容濯。不得不說,你這一招,確實讓我們陷入進退兩難的地步。好在慕容濯顧全大局,同意了娶尹卿容。但是,你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呢?”

“一開始,我確實如尹卿容所說,以為你只是為了膈應我。但仔細一想,你籌謀此事良久,絕對不會只是想單純膈應我而已。直到那一日,禮部將擬好的婚禮流程給我過目,我才突然想到一事——”

說到這裏,她仿佛累了一般,朝不遠處的一名侍衛招了招手。那侍衛會意,也不知從哪裏搬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椅子,搬到宋清歡身前放下,請她落座。

宋清歡點點頭,坐了下來。

對比宋清歡的氣定神閑,籠中的蘇嬈卻有些坐立不安了,雖然一直沒怎麽出聲,但胸前的劇烈起伏還是洩露了她心底強烈的慌亂。

宋清歡擡眼,清淩淩的眸光在蘇嬈面上意味不明掃視一圈,“其實,慕白和慕容濯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,那就是,他們都是阿殊的心腹。所以,如果他們成親,我和阿殊勢必是會親自到場的。而且,按照禮部的安排,我還會先去會同館給尹卿容添妝。這,才是你真正想要的機會。”

是的,在那之前,她一直沒想明白,蘇嬈弄出這麽多事,究竟是想要做什麽?她知道,蘇嬈的目標絕對是自己和沈初寒無疑,那麽,她實現目標的手段是什麽呢?

直到看到禮部的那張婚禮流程,她腦中突然靈光一閃。

會不會,她之前一直把蘇嬈的計劃想得太覆雜了?蘇嬈既然親自來了臨都,那麽,對付自己這件事,她一定會想要親自動手。

之前,她雖然見過尹卿容幾面,但都是在宮中召見,宮裏戒備森嚴,蘇嬈就算假扮成尹卿容的侍女,也沒辦法確保一殺即中。這之後,她雖然也親自去過一兩次會同館,但都是沒有提前知會,因此,蘇嬈也沒有時間提前準備。

所以,她要想親自結果自己,一定會創造一個與自己單獨相處的機會來。而慕容濯和尹卿容的婚禮,就是最佳機會。

說到這裏,她突然話鋒一轉,“尹卿容身邊的冬雪,其實是紅袖假扮吧。”

果不其然,話音落,她就看到蘇嬈垂在身側的手抖了抖。

根據在涼國的隱衛來報,此次涼國使團來臨都,不僅蘇嬈來了,她身邊的心腹侍女紅袖也跟了過來。

那日,尹卿容與慕容濯的婚期定下後,她去了趟會同館,恰巧冬雪不在,說是去了小廚房給尹卿容端參湯。她有心試探一番,所以特意等到了冬雪回來,故意當著她的面,說了一段聽起來莫名其妙的“紅袖添香”的話。

果不其然,聽到“紅袖添香”這四個字時,冬雪的眼睫幾不可見地顫了顫,五指也攥緊幾分——這是心虛和緊張的表現。

平心而論,紅袖的易容技術也不知從哪學得,幾乎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,就算她站得那麽近打量,也看不出什麽破綻。

她後來問了季流雲,季流雲說,江湖上的確有做人皮面具出神入化的匠人,雖然肉眼看不出來,但只要伸手在下頜處仔細探查,就還是能找到人皮面具與肌膚貼合之處。

而且那一日,她還有個意外的收獲。

當日與“冬雪”一道從廚房回來的春露,很有可能就是由蘇嬈假扮,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就取一碗參湯而已,“冬雪”卻去了那麽久,大概是因為蘇嬈聽到她來會同館的消息,臨時起了會會她的念頭,才易容成了春露,與“冬雪”一道回了房間。

證據,就是往常的時候,春露都對冬雪畢恭畢敬,可那一日,“冬雪”卻對春露不經意間流露出敬畏,除了蘇嬈,還有誰能讓紅袖如此敬畏?

前後一聯想,宋清歡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。

既然蘇嬈能如此輕易毫無破綻地易容成任意一個人,那麽,她的計劃,會不會是易容成尹卿容的樣子,然後在婚禮當天,等自己去會同館後對自己下手?

這個念頭一起,越發細思極恐。

如果自己沒有想到這一層,婚禮當日,到底是大喜之日,難免放松警惕,只要蘇嬈扮成的尹卿容找個合理借口說想要與自己獨處,然後再伺機動手,那樣毫無防備的的情況下,自己實在是防不勝防!

不怕一萬就怕萬一,想到這個可能性後,她就把自己的猜想同沈初寒說了,於是,兩人將計就計,做了一番精妙的部署。

蘇嬈沒有接她的話,直勾勾盯著她看了片刻,突然臉色微變,沙啞著開口,“你沒有受傷。”

那日,她明明將匕首紮進了宋清歡腹中,而且,匕首上淬了劇毒,見血封喉的那種。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,如果宋清歡中毒了的話,就算不死,也不可能恢覆得這麽快。

宋清歡輕輕一笑,“看來,你的觀察,也很細致入微。”

蘇嬈臉色一白,手不由自主地捂住自己腹部的傷口,“怎麽可能?我明明刺進去了……”

不僅如此,她明明還親眼見到宋清歡喝下了被紅袖下藥的茶水,為何被自己襲擊之後,宋清歡還能快狠準地反擊?而她,在刺完那一匕首之後,就感到天旋地轉,不知為何昏了過去,再醒來時,人就身在了這處暗無天日的地牢之中。

“天蠶軟甲,聽說過麽?”宋清歡把玩著手腕上晶瑩剔透的手鐲,不緊不慢開口。

蘇嬈聽到這四個字,臉色更加難看了。

天蠶軟甲,顧名思義,是由天蠶絲制成的軟甲,刀槍不入,韌性極強。所以,當日尹卿容的匕首雖然刺中了她,但卻被天蠶軟甲擋掉,根本就沒刺進去。至於那染紅了衣裙的鮮血,不過是她事先準備好了血袋藏在腹中,趁機擠破造成受傷的假象罷了。

“可是,我分明看到你流血了!”蘇嬈不甘心地怒吼一聲。

“我既然已經猜到你的目的,自然早有防備。不然,你以為當時你為何會突然暈倒?”

蘇嬈臉色鐵青,睚眥欲裂地盯著宋清歡,恨不得用目光將宋清歡碎屍萬段,“你給我下了藥?”

宋清歡不置可否地笑笑。

“不可能!”蘇嬈眸光通紅,“我的吃食,都是經過紅袖之手,她是用毒高手,不可能察覺不到!”說到這裏,她語氣突然一緩,眼底透出一抹猶疑。

宋清歡唇角一勾,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,“你不必懷疑紅袖,她沒有背叛你。毒,我讓人下在了你的胭脂水粉中。”

當日,事情的經過其實是這樣的。

她猜到蘇嬈接下來可能的動作之後,一面命人盯緊了會同館,一面做了充足的準備。

那日,到達會同館之後,聽到“尹卿容”的聲音,她就知道,眼前這個“尹卿容”,果然是蘇嬈假扮。雖然她提前讓尹卿容染了風寒,打算以喉嚨不適的借口裝出沙啞的聲音蒙混過關,但因為宋清歡事先有了猜測,所以還是辨別出了細微的差別。

確定了面前之人是蘇嬈,宋清歡便將計就計了下去。

冬雪倒的茶,明知裏面下了迷藥,她還是當著蘇嬈的面喝了。她在玉衡島上陰差陽錯吃下了巨蟒內膽,如今早已百毒不侵,自然不會怕這小小的迷藥。

聊了一會,蘇嬈假扮的尹卿容果然提出要單獨聊聊,將所有侍女都遣了出去。她早有防備,在蘇嬈拔出匕首的瞬間假意沒躲開,趁機擠破了腹部的血袋,又拿出早就藏在袖中的匕首反手一刺,刺中了蘇嬈。

她事先讓人在禮部送來的胭脂水粉中混入了季流雲特制的毒藥,這種毒藥一般情況下對人體無害,但只要中毒之人運真氣催動內力,毒素就會順著內力在五臟六腑流動,讓人迅速昏迷。

所以,其實她那一匕首完全是多餘的,之所以還會出招,不過是看蘇嬈不爽,趁機洩洩憤罷了。

蘇嬈昏迷之後,她假意受傷,沖出房間,故意讓大家看到了她渾身被血染透的場面。流月沈星事先就知道了整個計劃,一見到她出來,一面假意叫人,一面趁門外的冬雪和春露還未反應過來之際,出手將她們打暈了。

蘇嬈是聰明人,眼下從宋清歡口中得到這些信息,基本就能將宋清歡的整個計劃給拼湊出來了。

她素來自負,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籌謀已久的計劃竟被宋清歡反過來用在自己身上,心中頓時如螞蟻噬心,恨不得將宋清歡碎屍萬段。可每日送來的飯菜中下了讓人全身無力的迷藥,她此時連只螞蟻都掐不死,更別說要對付宋清歡了。

心中火焰團團燒了許久,她才勉強冷靜下來,擡頭冷冷看著宋清歡,“你把紅袖她們怎麽樣了?”

宋清歡起身站起,走到她面前,清泠的目光穿過鐵欄桿,直直望進她的瞳孔之中,輕飄飄開口,“斬首示眾。”

“你怎麽敢?!”蘇嬈怒吼一句,手指一動就想上來掐宋清歡,只是,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處境,手無力一垂,面色扭曲而猙獰。

片刻,她平覆了些許心情,冷冽而厭惡地看著宋清歡,“宋清歡,你如此行事,就不怕毀了兩國和談,涼昭兩國再起戰火,百姓對你不滿麽?”

宋清歡仿佛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似的,抿唇嬌笑兩聲,“現在全天下都知道涼國派來的使團只是幌子,目的就是為了刺殺我和阿殊,畢竟,堯夙身上,可是搜了淬了毒的利器,那可是鐵證。你覺得,我昭國百姓是會恨我呢,還是恨你呢?”

她之所以故意滿身是血的出現在會同館和宮中眾人面前,就是為了讓輿論倒向他們這邊,把涼國使團這件事盡量鬧大,如此,他們出兵涼國,才更師出有名。

說到這,她眼波微漾,笑笑又道,“不對,現在沒有人知道你在這裏,大家現在心裏恨的,應該還是尹卿容罷。”

蘇嬈聽出一絲端倪,心底猛地一沈,急急開口,“你……你竟也對堯夙下手了?”

宋清歡挑了挑眉梢,一臉無辜,“他也是主謀之一,不該殺麽?涼國使團,無一人幸免。”

蘇嬈怒火攻心,體內火氣一時沒壓住,一口鮮血“噗”的噴了出來。

深呼吸了幾口,她才勉力壓下體內翻湧的氣血,恨恨盯著宋清歡看了片刻,忽然勾唇一笑,露出一絲惑人的神色,仿佛還是素日那個睥睨天下的蘇嬈,“宋清歡,你恨我入骨,既然你已知道了我的所有計劃,又殺了我帶來的所有人,為何獨獨留下我?”

她笑聲一止,得意地看著宋清歡,眼底有著最後一絲不服輸的狂妄,“宋清歡,我猜,你一定還有什麽事有求於我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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